深秋午后,天阴沉沉的,寒风渐起,萧瑟入骨。我和法警队的同事去边远山村给一名民事申诉人送一份告知书。山大坡陡,车上的海拔仪显示1400米,砂石路蜿蜒蛇行,车好像穿越在一线天中。费了近两个小时,我们把文书送达当事人手中。
归途,穿过近2000米的隧道,暮色中隐约看到洞口两边的芭茅草随风倒伏,林中树木也趁势发出呼呼的怒吼。道口的右边,两个箩筐上横着一根扁担,一个穿卡其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坐在扁担中间。
我心里嘀咕,天快黑了,又这么冷,他坐在这里干什么?或许是累了,或许是遇到什么困难。出于职业敏感,我把车停了下来。
“大哥,天这么晚了,你坐在这里干什么?”我走上前问。
他答道:“赶了一天的路,想搭个车到镇上,等了老半天,路过的车要么不顺路,要么不愿意带。”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。
我见两个箩筐分别装着大半筐红枣,看起来成色不错。就问他:“怎么挑着这么多红枣,准备到哪儿去?”
他欲言又止道:“唉,早上挑了两筐枣子从镇上来这儿沿途叫卖,生意不好,才卖了十几斤。”
“吃中午饭了吗?”
“吃了几个带的馒头。”
我不由想起小时候家门口隔三差五穿行的“货郎子”。母亲总要留他们吃一口便饭。这个印记一直扎在脑海,无法抹去。
回忆涌上心头,顿时有种无法言明的酸涩。我便与同事商量把他带到镇上:“天这么冷,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,附近也没有住宿的地方。”
我们帮他把两筐红枣搬上后备箱。放好扁担,他急忙要给我们车费。
我说:“咋可能要你车费呢。”
他说:“那我给你们包几斤红枣你们带回去吃。”
我拉长脸上说:“我们刚好顺路,又不是多大的事,你要是给钱给枣,我们就不带你了。”
车缓缓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,我与他拉起了家常。他家住在离我们县城以东百十里地的地方,家里四口人,妻子多病,两个女儿,一个上大学,一个上高中,全家靠他一个人挣钱。这几年,赶上乡村振兴,家里发展红枣产业,一年下来,能挣个七八万块钱,吃的穿的住的都不愁。两个孩子成绩也不错,现在党的政策好,孩子读书基本不用出学费,除开生活费,用于妻子治病的医疗费是全家最大的开销,好在医保能报销一部分。趁秋收,就拉了一些红枣沿途叫卖,多挣点钱,增加一些收入。
不知不觉车已到镇上,他再三道谢,我们彼此没问姓名,没留联系方式,留下的只有大哥脸上憨厚的笑容。